她说,生命是一袭华美的袍,爬满了虱子。
她说,人生有三恨。一恨海棠无香,二恨鲥鱼多刺,三恨红楼未完。
她说,孤独的人有他们自己的泥淖。
若没有她,民国便是寂寞;已失去她,红尘再无传说。
这样的女子,世间只有张爱玲,“民国世界的临水照花人”。
二十年前的今天,旷世才女张爱玲(1920.09.30-1995.09.08)寂寞离世。
1995年9月8日,著名华人女作家张爱玲被房东发现于加州韦斯特伍德市罗彻斯特大道公寓内去世,终年75岁。
她位于上海静安区的故居常德公寓,至今常有张迷前来唏嘘凭吊。
傅雷先生最早给出关于张爱玲作品中肯的评价,他称《金锁记》是“完满”之作,颇有《狂人日记》中某些故事的风味,“至少也该列为我们文坛最美的收获之一。”
而张爱玲留下的精彩之作当然远远不止《金锁记》,小说、散文、话剧、电影她广有涉猎,成名要趁早的她,留下了丰厚的文字和传奇身世叫人啧啧称奇。著名张爱玲研究学者陈子善教授甚至找出了年方12岁的张爱玲写于1932年的处女作短篇小说《不幸的她》。今天,就让我们重读这篇写于她去世第二天的文章,追随天才最初的脚印,回首一生传奇。
天才的起步——附张爱玲处女作《不幸的她》
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海内外“张学”界一直认为一九四O年发表的散文《天才梦》是张爱玲的处女作,张爱玲本人也曾如是说。笔者六年前发现张爱玲一九三六年在其就读的圣玛利亚女校《国光》半月刊发表的小说《霸王别姬》和《牛》,已经推翻了这个论断。最近,笔者又发现张爱玲一九三二年发表的短篇小说《不幸的她》,从而使张爱玲璀璨多姿的文学生涯又提前了整整四年.彻底解决了张爱玲何时开始其文学创作这个困惑“张学”界多年的难题。
如果计算篇幅,《不幸的她》仅一千四百余字,按台湾文坛的习惯说法,只是“极短篇”,按大陆文坛的习惯说法,是“微型小说”或“小小说”。当然,文章的价值不能以字数长短来衡量。现先把《不幸的她》造录如下:
秋天的晴空,展开一片清艳的蓝色,清净了云翳,在长天的尽处,绵延着无边的碧水。那起伏的海潮,好像美人的柔胸在蓝网中呼吸一般,摩荡出洪大而温柔的波声。几只洁白的海鸥,活泼地在水面上飞翔。在这壮丽的风景中,有一只小船慢慢的掉桨而来:船中坐着两个活泼的女孩子,她们才十岁光景,袒着胸,穿着紧紧的小游泳衣服,赤着四条粉腿,又常放在船沿上,让浪花来吻她们的脚。像这样大胆的举动,她俩一点也不怕,只紧紧的抱着,偎着,谈笑着,游戏着,她俩的眼珠中流露出生命的天真的诚挚的爱的光来。
她俩就住在海滨,是M小学的一对亲密的同学。这两朵含苞的花是差不多浸在蔚蓝的水中生长的。今天,恐怕是个假期,所以划到海心游乐的吧!
“雍姊!你快看这丝海草,不是像你那管草哨子一样吗?拾它起来,我吹给你听!”她一面说,一面弯转了腰,伏在船沿上去把手探到水里。
雍姊忙着挡她,“仔细点!跌下去不是玩的。你不看见浪很大吗?”她不言语了,只紧靠在雍姊的怀里,显出依傍的神气。
夜暮渐渐罩下来,那一抹奇妙的红霞,照耀提海上金波似的。在那照彻海底的光明中,她俩唱着柔美的歌儿,慢慢地摇回家去。
暮色渐渐黯淡了,渐渐消失了她俩的影子。
五年之后,雍的爱友的父亲死了,她母亲带她到上海去依靠她的姨母,她俩就在热烈的依恋中流泪离别了。
在繁华的生活中又过了几年,她渐渐的大了,像一朵盛开的玫瑰一样。她在高中毕了业,过着奢华的生活。城市的繁荣,使她脑中的雍姊,和海中的游泳,渐渐的模糊了。
她二十一岁,她母亲已经衰老,忽然昏悖地将她许聘给一个纨侉子弟!她烧起愤怒烦恨的心曲,毅然的拒绝她,并且怒气冲冲的数说了她一顿,把母亲气得晕了过去。她是一个孤傲自由的人,所以她要求自立——打破腐败的积习——她要维持一生的快乐,只能咬紧了牙齿,忍住了泪痕,悄悄地离开了她的母亲。
飘泊了几年,由故友口中知道母亲死了。在彷徨中,忽然接到了童时伴侣雍姊的消息,惹她流了许多感激、伤心、欣喜的眼泪。雍姊师范学校毕业后,在商界服务了几年,便和一个旧友结了婚,现在已有了一个美丽活泼的女孩子,正和她十年前一样,在海滨度着快乐的生活。
几度通信后,雍姊明嘹了她的环境,便邀她来暂住。她想了一下,就写信去答允了。
她急急的乘船回来,见着了儿时的故乡,天光海色,心里蕴蓄已久的悲愁喜乐,都涌上来。一阵辛酸,溶化在热泪里,流了出来。和雍姊别久了,初见时竟不知是悲是喜。雍姊倒依然是那种镇静柔和的态度,只略憔悴些。
“你真瘦了!”这是雍姊的低语。
她心里突突地跳着,瞧见雍姊的丈夫和女儿的和蔼的招待,总觉怔怔忡忡的难过。
一星期过去,她忽然秘密地走了。留着了个纸条给雍姊写着:
“我不忍看了你的快乐,更形成我的凄清!
“别了!人生聚散,本是常事,无论怎样,我们总有藏着泪珠撒手的一日!”
她坐在船头上望着那蓝天和碧海,呆呆地出神。
波涛中映出她的破碎的身影——啊!清瘦的——她长吁了一声!“一切和十年前一样——人却两样的!雍姊,她是依旧!我呢?怎么改得这样快!——只有我不幸!”
暮色渐浓了,新月微微的升在空中。她只是细细的在脑中寻绎她童年的快乐,她耳边仿佛还缭绕着那从前的歌声呢!
《不幸的她》刊于一九三二年上海圣玛利亚女校年刊《凤藻》总第十二期。署名张爱玲,编者特地说明作者还是初中一年级的学生。张爱玲与《凤藻》的关系虎为密切,这从近年“张学”界包括笔者在内陆续发现她在《凤藻》上发表的散文《逆暮》、《秋雨》、《论卡通画之前途》、《牧羊者素描》、《心愿》等就可证明。但她在《凤藻》上发表的小说,《不幸的她》却是唯一的一篇,同时也是发表时间最早的一篇。也许《凤藻》总第十二期已成了海内孤本,以致这篇处女作埋没了达七十三年之久,现在终于被笔者挖掘出来,公之于世,可惜的是,张爱玲本人已不及亲见了!
莺声初啼,虽不免稚嫩,不免带着当时流行的新文艺腔,却同样清脆可爱。《不幸的她》,写年轻、孤傲而爱自由的“她”为追寻独立自主的生活四处飘泊,而“她”对童年生活的怀念,对纯真友情的依恋,更是写得如泣如诉,忧郁缠绵的笔调中透露出少女张爱玲的早慧和敏感。
张爱玲的小说素以关注女性心理和命运见长,《不幸的她》又提供了一个最新的佐证,值得海内外“张学”界注意。张爱玲小说中多次出现的月亮意象,在《不幸的她》中也已有所显示,同样耐人寻味。天才正是从《不幸的她》开始起步的。
附 记 (节选)
今天中午接到《联合报》副刊主编陈义芝先生的长途电话,告知张爱玲已在美国洛杉矶她自己的寓所谢世。这个噩耗太突然了,笔者简直不敢相信……
笔者与张爱玲并无直接接触,但自一九八七年至今,笔者一直致力于张爱玲佚文的挖掘、考证和整理。今年春节前夕,笔者意外地接到台北皇冠出版社寄来的张爱玲新著《对照记》一册,信封上注明“受爱玲女士吩咐,皇冠方丽簟婉代寄”,换言之,这是张爱玲的馈赠。这是一份多么珍贵的新年礼物啊,顿使我感到亲切和温暖。原来以为,将来会有机会向张爱玲女士致谢,没想到这个心愿成了永久的遗憾!
现遵《联副》之嘱,公布笔者最近发现的张爱玲的真正的处女作《不幸的她》,作为对这位旷世奇才的一个纪念。
九月九日傍晚五时急就于上海
(原1995年9月10日台北《联合报》副刊)
从这篇天才之作开始,张爱玲一生中写下了无数瑰丽璀璨又苍茫奇崛的作品……让汇演君带你重温张爱玲的六部经典作品,品味她笔下文字历久弥新的力量。
《海上花列传》(张爱玲注译)
《色.戒》
据说是民国初年精通英文的那位名学者说的,名字她叫不出,就晓得他替中国人多妻辩护的那句名言:“只有一只茶壶几只茶杯,哪有一只茶壶一只茶杯的?”
《倾城之恋》
柳原道:“有的人善于说话,有的人善于管家,你是善于低头的。”流苏道:“我什么都不会。我是顶无用的人。”柳原笑道:“无用的女人是最厉害的女人。”
《金锁记》
三十年前的月亮早已沉了下去 三十年前的人也死了 但是三十年前的故事还没完——完不了。
《红玫瑰与白玫瑰》
娶了红玫瑰,久而久之,红玫瑰就变成了墙上的一抹蚊子血,白玫瑰还是“床前明月光; 娶了白玫瑰,白玫瑰就是衣服上的一粒饭渣子,红的还是心口上的一颗朱砂痣。
《半生缘》
我们回不去了。
一千个读者的心中有一千个张爱玲,记得点击文末右下角“评论”,告诉汇演君你心目中最爱她笔下的哪个故事、哪段情话、哪个旖旎画面抑或苍凉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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